四月 2009 的封存

腦性麻痺兒的家長故事

27 四月, 2009

把愛傳出去的小魚乾媽媽【文.採訪/黃瀚瑩】 出自講義雜誌2009/02/16

經過十月懷胎的辛苦,一個可愛的女嬰誕生了,小名「小余」。但是,小余媽媽的擔憂卻遠遠超越喜悅。因為與其他寶寶相較,小余對外界刺激的反應相當遲緩。醫 師告知,小余可能罹患了腦性麻痺。「知道女兒生病的剎那,除了震驚還是震驚,然後一連串的考驗接踵而來,連調適心情的時間也沒有」,小余媽接受講義採訪時 表示。當時,病房有一位同樣罹患腦性麻痺的嬰兒,因為從來不見嬰兒的家屬到醫院探視,小余媽感到詫異。經過詢問,才知道那位母親不能接受事實,罹患了嚴重 憂鬱症,自顧不暇,更遑論照顧孩子。小余媽不願被現實打敗,於是當下告訴自己:小余需要我,我一定要堅強,不能倒下。

小余年紀太小,醫師無法判定她的病情輕重,小余媽只能祈求命運之神眷顧逐漸長大的女兒。但事與願違,小余愈長愈大,病況也愈來愈不樂觀。愛 女心切的小余媽,永遠在希望與失望中煎熬。希望復健能改善小余的病情,但復健速度永遠趕不上病情惡化;期待小余會自己翻身,但小余不會翻身,也不會爬,不 會走;盼望小余自己喝奶,但小余沒辦法。光是餵女兒喝六十c.c.牛奶,小余媽就得花上兩個小時,好不容易餵完,小余往往又一口全噴了出來;期盼小余的病 痛減到最低,但小余時常二十四小時都在抽筋。女兒身體疼痛,媽媽的心更如刀割……,二○○五年,小余成了植物人;二○○八年十月,小余回到天上,成了小天 使。

小余出生之後,小余媽的神經總是時時處在緊繃狀態。她不許其他家人隨便抱小余,深怕細菌、病毒感染;小余住院時,有一群小朋友到醫院唱歌慰 問,小余媽生氣地拉起病床邊的布簾,認為那些健康的孩子,對生病的小余而言是最大的諷刺……。為了龐大的醫藥費,小余媽不得不尋找出路,打算做點小生意。 她想起外婆的拿手絕活──小魚乾。小余媽的娘家在夜市賣小吃,桌上永遠都有一碗任顧客取用的小魚乾,廣受客人好評,小余媽於是開始在網路上販售小魚乾,但 仍入不敷出,夫妻倆欠下近新台幣一百萬卡債。

龐大的經濟壓力,讓她喘不過氣之餘,政府社會福利系統的不健全,更讓小余媽感覺孤立無援。醫院一度表示,要幫他們轉介合適的安置單位,最後 卻回覆「找不到」。直到小余媽上網,找到了創世基金會,生活才出現一道希望的曙光。經過評估,創世基金會讓小余進入了安養中心,專業的護理人員不但讓小余 的生活品質更好,也讓家屬能稍微放下肩上的重擔,喘一口氣,而眾人無私的愛,更溫暖了小余媽疲憊的心。某次,小余媽到創世基金會照顧女兒,那天窗外下著大 雨,她看到一群學生站在大雨中,為基金會募集發票,內心百感交集。「這些學生和創世一點關係都沒有,卻無私地為創世募款;而我們接受了外界這麼多幫助,卻 什麼也沒做。當時我覺得自己好像乞丐,只會伸手拿別人的好處」,小余媽說。她開始思考,「自己能做些什麼?能替女兒做些什麼?」小余媽想捐出自己親手製作 的小魚乾,卻因為不是必需品,而遭社福團體婉拒。一次偶然的機會,她發現有網路賣家在募集白米捐贈,決定義賣小魚乾,將所得投入白米捐贈的行列。「很神奇 的是,女兒不會說話,但我跟她說這個想法時,她居然手舞足蹈,好像很高興的樣子」,小余媽說。此舉在網路上引發廣泛回響,最後小余媽捐出三百包小魚乾,募 得新台幣兩萬三千元,購買了二十多包共五十台斤的白米,捐給收容身心障礙兒童的教養院。有些網友知道小余媽的故事,一買就是好幾包小魚乾,買了再捐出來義 賣。

女兒走了幾個月後,回想起與她相處的短短四年半,小余媽仍又哭又笑。但是,她對這樣的命運已不再有怨懟,而是滿滿的感激。「這樣特殊的女 兒,讓我發現社會其實很溫暖,不像我們想像得這麼冷酷」,小余媽說。從前為了省錢,小余媽總是推著女兒去醫院,捨不得搭計程車。某次,一名陌生的老太太塞 錢給小余媽,要小余媽帶孩子坐計程車,不要這麼辛苦,讓小余媽萬分感動。「女兒也是我無聲的老師」小余媽說,「以前我總認為,『自己都吃不飽了,哪有錢做 好事』,但我現在知道,只要有心,每個人都可以付出。我也充分地體認到,『手心向下的人,就是最富有的人』

「我不認為自己有做什麼了不起的事,我身邊的人都在不停地把愛分享給我,讓我覺得很幸福,快讓大家的愛淹沒了」,小余媽笑著說。小余雖然不 在了,但小余媽說「小余一點也不可憐,她也是強者,可以為這個社會做很多事」,小余媽更希望小余短短四年半的生命,能夠帶給更多人正面的鼓勵。「我要將大 家給小余的愛散播出去」小余媽說。

【講義雜誌2009年2月號】

發展遲緩兒家長心聲

27 四月, 2009

我的慢飛天使【文/蕭雅雯】出自講義雜誌 2009/02/16

大學畢業的那一年,我嫁給大我七歲、交往兩年多的男友,婚後沒幾個月就懷孕了。我們夫妻倆精心地為這個即將報到的女兒,準備了初生嬰兒該有的每樣衣物。回想那段懷胎十月的日子,丈夫的心情似乎比我更加興奮。當時我太年輕,搞不清楚自己會愛孩子嗎?會照顧她嗎?但是另一半的愛確實增加了我的信心,就這樣,二十四歲我生下第一個女兒──孟頻(後改名為詠晶)。

詠晶出生後我才發現,原來母愛是這麼自然,應該是上帝早早就預備了的,只是我過去從不知道。她的狀況很好,睡覺、吃奶一切正常,對一個毫無經驗的母親來說,彷彿滿容易就熟悉了孩子的屬性。然而,日子一天天過去,這樣快樂的心情只維持了大約五個月左右,因為詠晶始終無法挺好脖子,兩眼也常呈現不集中的眼神。我們夫妻就在母親建議下,帶著寶貝女兒到成大醫院,請兒童心智科醫師檢查,幾位醫師共同討論後,他們確定地告訴我們,詠晶有發展遲緩的現象,必須及早介入早期療育。簡單的幾句話,敲碎了人生美好的夢想(原本想帶她出國繼續深造),心中充滿困惑、矛盾、驚嚇。

當媽媽的我,非常本能地告訴自己,要快快調整生活,預備進入一場長期抗戰。老實說,當時對於「發展遲緩」這四個字的了解並不完全,還以為只要辛苦一段時間,努力復健,很快她就會趕上其他孩子的進度……,當時的我不知道,這是條漫長又無止境的道路。我總是想給她最營養的食物、穿好的衣服、找好的復健醫師,不放過任何可以做運動的機會,一心一意只希望她進步快一點,又希望時間可不可以過得慢一點?因為她一直到一歲多才學會坐,出門時多半是我抱她或坐娃娃車。

慢慢地,愈來愈覺得與人太多的對話,造成了我的壓力。生活中,稱呼我名字的人逐漸減少,因為我最常出現的場合,就是與孩子有關的醫院、兒童發展中心,大家都稱我為「詠晶媽媽」,也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是附屬於孩子的一部分,失去自我生存的意義與價值感。

又過了將近四年,生下第二個孩子孟昀(後改名為逸華),也是個漂亮妹妹,雖然產前檢查又是一切正常,但敏感的我們,幾個月過後仍然察覺老二身上有姊姊的影子,雖比老大有反應,可是身體肌肉張力也是鬆軟的。果不其然,她也是一位發展遲緩兒,接下來我們只好申請外勞來家裏幫忙,姊妹兩人一起進出復健中心。

為了這兩個孩子,我們不只找名醫、名師,也開始嘗試民俗療法、算命、通靈,心理不僅沒有得到撫慰,還因此導致新台幣兩、三千萬元的負債,這雖然是十幾年前的事,但一幕幕都還深刻地印在我的腦海中。還好,慈愛的上帝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介入了我們的生命。

詠晶、逸華漸漸長大,也從原本以為單純的發展遲緩,轉變成多重障礙的孩子。尤其是詠晶,因為智力發展的嚴重障礙,以至於她一直都有所謂的「自我刺激行為」,多年來我費盡心力想要改變她,慢慢地,卻發現自己對她的愛與耐心,居然一點一滴地消逝殆盡。禱告中,我總是祈求上帝來醫治她(希望她變成正常人)、改變她(這樣我才會快樂),直到有一天,我連禱告都失去耐性,脫口而出的是,「神啊,如果你覺得她這樣很好,你都不會生氣,那就把我變成跟你一樣。」幾天後,當我看見詠晶坐在客廳不斷咬自己的手、磨牙發出怪聲、搖頭晃腦,突然意識到自己怎麼沒發怒?接著我恍然大悟,想起自己幾天前是怎麼跟耶穌禱告的,原來,這樣的孩子在上帝眼中真是好的,有問題的人好像是我自己。而我為她們的禱告,其實又是那麼地以自我為中心。繞了一大圈,我終於體會到,孩子其實是我生命的導師,在與她們互動的過程中,我認識了自己在健康的外表底下那狹隘又缺乏耐性的心。還好,這樣的體認永遠不嫌晚,改變了眼光就改變了家庭氣氛,過去對他人反應的敏感度也消失了。詠晶、逸華隨著父母的改變,生活更為多采多姿,全家一起出遊、上館子、逛百貨公司,期待外界接納我們的孩子之前,我們必須學習讓孩子融入社會。

一九九七年全家接受信仰的洗禮,奇妙的上帝在隔年賜下一位健康的女孩,我們為她取名叫美恩,實在是意想不到的美麗恩典。回想她剛出生第四天回到家時,突然間專注地轉動眼珠,彷彿可以感受到環境的改變。兩個月大開始對我們笑、之後軀幹開始硬挺起來,可以坐、可以爬,不到一歲就會開口叫爸爸,每個階段都帶給我們十足的驚喜,終於知道一個健康孩子的成長所帶給家庭的感覺是多麼快樂。

詠晶在二○○五年三月,於睡夢中安靜地被主接去,比我先到主那裏得享安息,全家人走過一段傷痛的日子。就在我們逐漸習慣家中只有兩個孩子的生活模式後,非常驚喜地,在二○○七年夏天,我又生下一位漂亮妹妹奕恩,美恩、奕恩雖是一般的孩子,但養育她們仍有不同的挑戰,如何幫助她們接納自己的姊姊,另一方面又不影響她們發展出各自的道路,真不是容易的事。但值得感恩的是,我有一位與我價值觀相同的丈夫,也有一位愛我們全家的天上父親,讓我可以一步一步地走下去。

憂傷的靈使骨枯乾,喜樂的心是良藥。擁有這樣特殊的孩子並非註定失敗,也不必一輩子都活在痛苦、憂愁的深淵,我們仍有盼望,還可以成為眾人的祝福,讓我們一起珍惜、尊重上帝所造的生命,所有生命都是有意義的。【講義雜誌2009年2月號】

廖玉蕙:我們就該這樣長大嗎?

26 四月, 2009

國小五年級時,我從潭子鄉下轉學到台中城裡。音樂老師要我們全班同學以國歌的旋律比畫指揮的動作,緊接著,我被叫到講台上單獨示範。我永遠忘不了音樂老師厲聲奚落我:「鄉巴佬」、「土包子」、「笨蛋」時,四周同學揚起的哄笑,我含淚下台,好強地不讓眼淚落下,心裡受傷且羞愧難當。

次日,老師從朝會的隊伍裡將我喚上升旗台,指揮全校師生唱國歌。面對天外飛來的榮耀,父母既驕傲又歡喜,同學也欣羨不已,只有我對音樂老師的喜怒無常滿懷憤怒。老師的羞辱正中鄉下孩子自卑的痛處,至今想來,當日的辛酸猶然歷歷如在眼前!

被老師羞辱 傷痕一輩子

語言暴力對敏感的孩子而言,更勝肢體的體罰。這個可怕的經驗,讓我在當上老師後,格外謹慎小心,甚至矯枉過正,對學生不當言行,非但未敢厲聲斥責,連正確的教訓也怯於出口,我好怕學生即使表面嘻笑,心裡跟我當年一樣受創嚴重。

朋友聚談過往,幾乎每位都可以說出一、兩樁類似的難堪事。一位曾因家境貧窮,沒錢理髮,被老師用剪刀從前額正中央剪了個大窟窿,他躲躲閃閃回家,在頭髮恢復秩序的好幾個禮拜內都抬不起頭來;一位數學不佳的朋友,屢屢在解不出答案的黑板前,被老師一再斥責:「光會吃饅頭,把個腦袋吃得像個大饅頭!有什麼用!一點內餡兒也沒有。」他因此懷恨饅頭,連帶痛恨賣饅頭的爸爸!甚至因此好長一段時間都拒絕再吃饅頭。

上學成噩夢 談什麼教改

一位女生曾因彆扭地不肯聽老師的話和同學握手言和,被當眾狠狠甩了兩記耳光外加奉送的「賤胚」二字!兒子上小學時,我曾抽空去送便當,接近教室時,赫然聽到老師正不耐煩地責罵一位學生:「你是豬啊!怎麼教都教不會!去!去!站到豬圈裡去!」原來數學題目算錯了,被罰站到講台旁邊兒用粉筆畫出的所謂「豬圈」的大圈圈裡!我立即閃身窗口外的幾十公尺處,就怕一不小心撞見被貶斥為「豬」的學生羞愧窘迫的眼神。

黃昏時分,日光微微,難堪的心事被一一攤展。有人嘆息,有人氣憤,卻也有人下了這樣的結論:「雖然如此,我們不也都走過來了!小孩就是要操啦!不能太寵膩他們!否則,將來一點受挫力也沒有。」我嗒然若失,為朋友誤以屈辱為訓練、錯以忍辱負傷為受挫能力的良性積累而悵然。如果教育只在原地踏步,老師聽不到角落的低聲啜泣,求學竟成為孩童悲傷的源頭,而學校也沒有設法改善的動機,今日的學生猶然受著我們昔日所身受的苦,孩子還得繼續為師長的不當言行自行止痛療傷,那還侈談什麼教育改革!

師不出惡言 身教勝言教

近日教育部警覺於社會風氣日益敗壞,正大力推動學生的品格教育。我以為學校是知識傳授的聖殿,溫、良、恭、儉、讓的德行,不只是拿來當考題用,老師若能以身教示範—不動輒口出惡言,一定比滔滔的言說更具影響力吧!

(本文作者為國立台北教育大學語文與創作系教授)

【2009/04/26 聯合報】http://udn.com/NEWS/OPINION/OPI4/4869461.shtml

王道還:天天都是關懷日

17 四月, 2009

作者是生物人類學者,任職於中研院史語所,文出自【2009/04/17 聯合報】

係20090417自http://udn.com/NEWS/OPINION/OPI4/4852912.shtml取得

二○○七年年底,聯合國大會通過決議:每年四月二日都是「世界自閉症關懷日」。今年的這一天,來了又去了,似乎在國內沒引發什麼關懷。

自閉症是醫學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才辨識出的一種疾病。過去一甲子的研究,使我們對這種疾病已有非常多知識。促成「世界自閉症關懷日」的,是關於自閉症的一個重要事實:自閉症的發生率大約在百分之一左右,與精神分裂症相當,並不是罕見的疾病。

這是因為醫界已發現自閉症患者在症狀表現上有相當大的差異,大部分都不符合一九四○年代形成的刻板印象,而修正了診斷判準。自閉症的英文學名隨之而改,成 為autism spectrum disorder(ASD)。spectrum的本意是一個連續變化的範圍,例如收音機的收訊頻譜。亞斯伯格症是自閉症的一個亞型。難怪許多國家的流行病 學資料都顯示:自閉症病例數在最近廿年大幅上揚;智能不足的病例數卻下降了。我國也不例外。

《雨人》廿年

說起社會大眾對於自閉症的認識,不能不提廿年前贏得奧斯卡四項大獎的電影《雨人》。達斯汀.霍夫曼飾演的自閉症患者有超凡的認知能力,令人印象深刻,甚至 喜愛。他還能查字典,找到autistic(自閉症患者)的定義,反思自己的狀況,得到「我不是自閉症患者」的結論。那本字典想必是老舊過時的版本。

不過霍夫曼那個角色的原型之一皮克(Kim Peek),也不是典型的自閉症患者。皮克出生時就是個腦顱畸形兒,腦子構造異常。但是,從一歲半起,大人讀書給他聽,就過耳不忘。三歲時會查字典,而到 了四歲才開始走路,那時他已對數字與算術十分著迷。《雨人》上映之後,卅八歲的皮克出了名,讓許多人家產生了希望。他與大眾的接觸,對他也有正面的影響, 使他樂於面對人,與人溝通。

可惜電影與真人都不能反映現實。自閉症患者約有一半,智力低於常人,另一半與常人無異。他們大約只有百分之十,像皮克一樣,天賦異稟。

醫學有時而窮

自閉症是腦子發育異常的後果。至於肇因,現有的證據指向某些基因與某些環境因子,唯機制仍不清楚。可以確定的是,病根在母胎中就已種下了。自閉兒通常在出 生後的第二年開始顯現症狀。由於目前只有行為判準,滿兩歲時的診斷,改診率高達三分之一;過了兩歲半,才比較準確。現在學者仍在積極開發早期診斷的方法; 幼兒的神經、語言、認知系統,都在旺盛地發育,若有缺陷,是矯治的黃金期。

但是「世界自閉症關懷日」並不是針對醫界的呼籲,而是向社會大眾的召喚。因為自閉症與我們熟悉的傳染病完全不同,是發育異常導致的認知、行為異常,不可能 根治;只能透過教育、訓練控制症狀,保護自己,再視情況成為有用的人。自閉症患者成年後,即使擁有專門技能,找到工作,也鮮少有獨立生活的能力。家有自閉 兒,家人都要有無比的愛心、耐心,以及經濟能力,才能使他們受到妥適的照顧。這不是一般家庭負擔得起的責任,而自閉兒並不罕見。

自閉症患者在社會化、溝通、與想像力三方面都與常人不同,難以理解家人的處境。「世界自閉症關懷日」的目的在宣示:我們理解與同情他們的家人;也在提醒:我們生活在同理心不可或缺的有情世界中。

今年的四月二日過去了,不必等到明年,同理心使每一天都是「關懷日」。

只要有光,我就能長

12 四月, 2009

這篇文章廣泛地在許多部落格上被轉載,只知作者,不知最原始的出處。若有人知道,感謝告知。這篇談的是蒙特梭利理想園的特殊教育實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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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所幼稚園,採行融合教育,堅持要收發展遲緩兒童,卻年年額滿,更有媽媽一懷孕就來登記排隊。魅力何在? 文/張曉卉 2006.03.29

受到少子化浪潮衝擊,台灣大多數幼稚園托兒所得挖空心思來招生。 蒙特梭利理想園幼稚園隱身在台北市某個巷內,毫不起眼、內部裝潢更是簡樸,並從不做招生傳單,雖是雙語教學,但教的是「國、台語」,沒有娃娃車、不供餐,家長必須親自接送還得自做便當。 並且,明白告訴家長,除了蒙特梭利教學,還採「融合教育」,換句話說,幼稚園有收各種發展遲緩的孩子。如果想讓孩子就讀,「抱歉,家長務必先來參觀才能登記」。

這麼龜毛,蒙特梭利理想園幼稚園依舊吸引許多父母慕名而來,至今還有四年前(91年)來登記的娃娃還在等候名單上。阿扁總統千金陳幸妤也是排隊輪到才讓金孫趙翊安得以入學。但有些父母只是來參觀,便感動得流淚,更堅定要自己小孩來念理想園。

「融合教育」已成為世界主流

簡單地說,融合教育是把一般兒童與發展遲緩的孩子編在同班,一起上課學習,透過老師的帶領,進行不同層次的互動與教學。 早年,6歲以下、學齡前發展遲緩兒童多半是送到教養院或到啟智中心、兒童發展中心學習,然後銜接到國小啟智班、啟聰班等特殊班級上課。

長久區隔一般孩子與遲緩兒的結果,可以從現在一些大人的言行看出來。 不少父母抗議學校收發展遲緩兒童,認為會「拖累全班的學習表現」,還有老師要念普通班的遲緩兒家長向其他家長道歉。 「有家長送孩子來念,過一兩天又氣沖沖把孩子帶回家,說『我家小孩不要念啟智中心』!」投入台灣早療三十年,在慈母幼稚園實行融合教育的甘惠忠神父表示。 如今,融合式教育已漸漸成為世界教育方式的主流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發表聲明,各國政府在教育政策或立法上,應採取「融合教育觀念」,除非有特殊原因,否則應讓所有學童在普通學校就讀。

愈會吐的孩子愈要收

「理想園」在18年前成立時就採取融合教育。50個學生中每年平均收5~6位有特殊需求的發展遲緩兒童。 三月某個星期二早上,走進理想園,聽不到一般幼托園所常有的童聲喧嘩,整體氣氛安靜愉快,可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情忙著。理想園不分班,用混齡、小組個別化教學方式,有上百種學習內容供孩子自由選擇。 無論那個孩子,就算是遲緩兒童也一樣,當他選擇做一件事,就必須為自己選擇負責,包括把物品從教具櫃拿出 到最後收拾歸位。

兩間大教室裡,有孩子專心拿沾滿泡沫的海綿刷桌子;有的正練習用刀把紅蘿蔔切小塊再用牙籤串起排好;有兩個女生在拼世界地圖認國家;有個小男生今天選插花,正忙著選花剪枝……,老師視每位孩子的發展需求給予引導。 7歲、中度發展遲緩的阿文,正從盒子拿出「ㄕ」拼「書本」的注音;4歲、重度發展遲緩的宣宣(化名),智能只有約幾個月嬰兒程度,她弄亂了一個小女孩堆好的積木,小女孩看看宣宣,說了句「請不要拿我的(積木)」,撿起積木繼續做。

5 歲、長得俊秀白晰的阿德是動作不良型腦性麻痺兒童。他腿綁沙袋、坐在小椅子, 歪著頭、努力用不聽使喚的右手握住桌上的布條,拉向另一邊。有個大班年紀小女生經過,看到阿德鼻涕、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淌,跑去抽了兩張面紙幫阿德擦拭,然 後就走了。「阿德,好棒,你已經拉一半嘍,加油!」老師走過來鼓勵他,阿德笑了。 過一會兒,阿德在老師協助下坐上自己專屬的三輪車,按了溝通版「喝水」,老師用小鋼杯水餵,走過來一位小女生說,「老師,我想餵阿德喝水」。 「阿德,你願意讓欣宜(化名)餵你喝水嗎?」阿德點頭,老師教欣宜一手拿鋼杯 對好阿德的嘴,一手拿小毛巾墊在下巴,阿德慢慢喝完,向欣宜點頭並按下「謝謝!」

在理想園,這一切做得自然,沒有小朋友因為阿德動作不便而大驚小怪或排斥他, 連小翊安也會幫阿德擦臉、擦口水,為阿德加油打氣。 「孩子的行為都是從模仿大人學來的,老師們從言行中作給孩子看,創造了友善、 接納的環境,」園長吳玥玢說,理想園18年來從不挑學生、沒有拒收過發展遲緩兒童。

鋼琴家蕭雅雯的女兒逸華是重度發展遲緩的孩子,七年前逸華3歲時曾到一所知名幼稚園上學,半年後園方卻以家長抗議為由請逸華轉學。收到理想園入學通知,媽媽告訴園長逸華雖4歲但還不會走路,且在陌生環境會一直嘔吐。 「沒關係,孩子愈會吐、愈要收留,」吳玥玢表示。 理想園的老師們努力讓遲緩兒童和別的小朋友做同樣的事情。老師想盡辦法教逸華自己掛外套、放便當,還專程跑去天母瞭解、學習逸華的復健 課程,以便在理想園也同步進行。

有天中午,蕭雅雯去接女兒,看到整個園上演空城計,留守老師說孩子們到大安森林公園去了。「逸華連站都站不好,怎麼去?」正納悶心急時,遠遠看到老師孩子們浩浩蕩蕩出現在巷口,中間夾著一輛小拖車,逸華坐在裡面,就這麼被老師、小朋友拖去玩。還在公園草地上鼓勵逸華和其他人一樣抱住一棵樹,誘導她站起來走路。「這是多大的心意,」蕭雅雯滿心感激。

孩子比大人寬容

從融合教育,普通孩子認識了遲緩兒童,學會接納並給與協助;發展遲緩的孩子也從普通孩子學會互動,熟悉正常社會運作。吳老師說,當孩子問:「他怎麼了?」老師只需把發展遲緩的實情告訴他們就可以了。如果有孩子問老師:「為什麼他(自閉兒)會打人?」老師說:「就像你會感冒一樣,他身體裡面生病了,只是我們看不到。」 孩子之間也會有他們自己解釋與處理事情的方法。

比方有小小孩問大一點孩子,「為什麼阿德會流口水?為什麼他不把口水吸進去」?大孩子說,「因為阿德生病了,嘴巴閉不緊啊。」小小孩繼續問,「那他什麼時候會好?」「他不一樣,好不了。」 聽到這些,總令人驚異孩子的包容力比大人寬厚太多。「讓遲緩兒在社會上自在生活,」從事特教多年、前第一兒童發展中心老師易曼點出融合教育的好處。

吳玥玢老師特別提醒遲緩兒的父母,要為孩子奮力爭取該有的早療。不管孩子到幼稚園上課、到醫院或發展中心做治療,別抱著「有人願意收我們就好了」的被動消極態度,多和老師、治療師溝通,討論怎麼配合可以讓孩子更進步,讓孩子活出自己的一片天。 「就像阿德,雖然動作不便,卻非常聰明,好好教他,幫他建立自信,他有可能是第二個孫嘉梁(腦性麻痺的台大數學碩士),」吳老師說。吳玥玢長年堅持融合教育的理念已得到迴響。經常有學生家長送點心水果來;從理想園畢業的孩子,上了小學還經常跑回來幫忙。 吳老師欣慰地說,「我有個(理想園)孩子成績可以上台大,他卻選擇去念台北教育大學特教系公費生;另一個,孩子今年甄試上了台大護理系,在自傳裡提到,因為小時候在理想園接觸到發展遲緩的同學,埋下她想念護理系幫助其他有需要的人。你想,這是多大的回饋。」

爬文後記:人們心中都祈求一種溫暖,在孩子的身上,看到了那份沒有被規則化過的表達,其實,那是人們最初的模樣。

焦元溥:充耳不聞的罪惡

2 四月, 2009

此文於20090402 retrieved from http://udn.com/NEWS/OPINION/OPI4/4824510.shtml
這對姊妹真有guts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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舉世聞名的雙鋼琴家拉貝克姊妹(Katia & Marielle Labeque)在三月底來台演奏兩場,讓樂迷深深難忘她們無與倫比的技藝與丰采。只是除了迷人樂音,在短短停留的四十四個小時中,她們卻也見證國內演出場地的硬體缺失與管理問題,讓人感嘆台灣與國際水準的差距。

空調噪音擾音樂 胡市長解決

在台中中山堂,拉貝克姊妹一到舞台排練,就發現空調聲足以干擾演出。這其實是老問題,歷年來到中山堂的諸多音樂家,無論多有名、多大牌,抗議幾番後終究皆向噪音低頭。只是這一次,拉貝克拒絕妥協:「曲目中舒伯特《幻想曲》是作曲家的音樂遺言,拉威爾《鵝媽媽組曲》又是最精緻美麗的童話,我們怎能讓噪音傷害音樂?」

幾經交涉,讓人感動的是即便周日,胡市長仍深表關心,並請文化局黃局長親臨現場了解狀況,最後決定為尊重藝術家與音樂表現,演出時關閉空調但開放側門保持空氣流通(局長更全程穿著外套測試是否悶熱)。在文化局決策與聽眾諒解下,拉貝克姊妹的堅持有了回報—靜得出奇的中山堂,燦爛樂音如花綻放,綺麗繽紛似夢還真。也因為她們的不妥協,空調問題終於浮上檯面。據了解文化局在音樂會後已做專案討論,希望在今年七月起的二階段整修工程中解決此弊。

國家音樂廳鐘慢 害演出延遲

台中中山堂的演出,讓人見到國內表演場所硬體設施之不足,所幸有愛樂聽眾與積極官員讓音樂會圓滿進行。隔天台北國家音樂廳的演出,聽眾一樣熱情,冷氣更無噪音,卻讓人驚覺管理階層的嚴重失職。

當晚包括工作人員在內,都不知音樂會為何延遲一刻鐘。事實上連音樂家本人也不知自己遲到,因為她們休息室的鐘竟慢了十五分鐘!提供準確報時工具本屬表演場地之職責,國家音樂廳卻發生如此烏龍,實令人難以置信。

演奏屋頂傳巨響 兩廳院太扯

更誇張的問題,在於無論是拉貝克姊妹音樂會,或隔天鋼琴家紀新(Evgeny Kissin)獨奏會,演出中屋頂皆傳來砰然巨響(前者出現一次,後者出現兩次)。如此問題在兩廳院整修前就已存在,原因眾說紛紜(一說為建體熱漲冷縮之故),最後賴給工事施行。如今修繕已畢,怪響仍在,兩廳院難道還有其他藉口?

充耳不聞真顢頇 該給個交代

德國科隆愛樂廳由於建在地下,每當演出,上方地表總有警察圈地控管,不讓行人步踏干擾音樂。如此管理雖然耗人費事,德國人為了堅持演出品質,仍願盡一切努力消除可能的噪音。每次見到那些站崗警察,就讓我為如此付出而深受感動。反觀國家音樂廳的屋頂怪響,存在多時卻不見改進,管理階層可曾研商解決之道?視若無睹,不啻尸位素餐;充耳不聞,何異昏聵顢頇?無論是聽不見或不願改,兩廳院都該給國人一個交代,也欠演出者與聽眾無數道歉。

(作者為倫敦國王學院音樂學博士候選人、大英圖書館愛迪生研究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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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09/04/02 聯合報】